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蒲扇轻摇旧时光
\n文/彭晃
\n老屋抽屉深处，静静躺着一柄蒲扇。扇骨竹节微凸，扇面已泛出陈旧的棕黄色，边缘用布条细细滚边。它如一把开启时光的钥匙，轻轻一旋，便引我坠入那被风裹挟着的遥远夏日里。
\n儿时夏夜，我最喜在院中的竹床上纳凉。外婆总会坐在我的身旁，轻摇手中那把蒲扇，凉风便悠悠而至，拂过我的面颊，也驱散了蚊虫的侵扰。竹床吱呀作响，犹如摇篮曲；萤火虫提着小灯笼，在院角草丛间明灭；而院墙之外，不知何处收音机正隐隐飘来戏腔，婉转悠扬。外婆手中的蒲扇，便如一只不知疲倦的夜蝶，在幽暗中轻轻振翅，扇动着满院清辉，也扇动着睡意。有时我迷糊间睁眼，外婆的身影在月色中微微晃动，扇子的动作却始终温柔如初。偶尔她也会稍停片刻，用扇柄支着下巴，目光仿佛穿越院墙，投向夜色深处遥远的地方。
\n后来外婆年纪大了，夏夜里为我摇扇的便换成了我的母亲。母亲摇扇的姿势与外婆如出一辙，手腕轻轻一抖，扇面翻飞如蝶，风便柔柔地扑来。母亲摇扇时，常伴着她口中絮絮不断的民间故事。奇妙的故事被这扇子吹送，飘进我童年的梦境中，仿佛织成了一张奇异的网。我每每仰面躺着，眼神追逐着母亲手中轻盈舞动的扇子，耳中则灌满了她娓娓道来的故事。此时母亲的脸庞映着月光，清晰而柔和。
\n我长大了，又一年暑气蒸腾，我牵着孩子的手经过集市。摊位上的蒲扇层层叠叠，朴素依旧。孩子好奇地拿在手中把玩，我便也驻足选了一把。扇子入手一摇，风拂过鬓边，竟瞬间吹开了记忆的闸门。回家后，孩子伏在桌边听故事，我则执起蒲扇轻摇，风便温柔地拂过他的额发，拂过我们两人之间窄窄的一方天地。孩子仰脸对我说：“妈妈，这扇子扇的风好凉快啊。”我笑着点头，心头却猛地一颤：那蒲扇摇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，竟与多年前外婆手中那把扇子发出的声响如此相似。
\n如今，外婆的那把蒲扇已然褪色，静卧在抽屉深处。它曾经轻摇慢曳，拂过三代人的面庞。扇子摇动，拂过岁月，卷起人间情意深长的微澜。蒲扇虽轻，却足以托起整个童年的梦。它徐徐摆动，如一只手掌，轻轻抚平岁月中的焦灼，只留下那凉风。扇子轻摇，摇动的不只是风，更是岁月深处的回响，它那微小的弧度，划出了人间最长的情意。
\n（原文刊发于2025年8月13日《中国人口报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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